《两京十五日》马伯庸 -pdf、txt、mobi、kindle、epub电子版下载

发布时间: 2024-06-16    访问量: 457

内容简介:

马伯庸创作的一本长篇历史小说。

本书故事源于《明史》里关于朱瞻基的一段真实记载——“夏四月,以南京地屡震,命往居守。五月庚辰,仁宗不豫,玺书召还。六月辛丑,还至良乡,受遗诏,入宫发丧。”

史书中的寥寥几字,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深意?匆匆数句记载,谁才是真正的书写者?

千里长河,星夜奔驰,四面楚歌,命悬一线。太子这一场沿着大运河的极速奔跑,跑出了皇权与民意的博弈,跑出了宫闱与官场的心机搏杀,跑出了纠葛数十年的复杂恩怨,也跑出了从崇高到卑贱的幽微人心。

这是一个小捕快、一个女医生、一个芝麻官和一个当朝太子的心灵之旅,一幅描绘明代大运河沿岸风情的鲜活画卷。

作者简介

马伯庸

作家。人民文学奖、朱自清散文奖得主。

被评为沿袭“‘五四’以来历史文学创作的谱系”,致力于对“历史可能性小说”的探索。

代表作《古董局中局》入选第四届“中国图书势力榜”年度好书文学类十大好书。

代表作:《显微镜下的大明》《长安十二时辰》《古董局中局》《三国机密》《风起陇西》《草原动物园》《七侯笔录》《龙与地下铁》《马伯庸笑翻中国简史》《三国配角演义》。

试读

这是镇淮桥西北角糖坊廊的中段。这一带多是民住廊房,清一色的短檐庐舍带十步小院。洪武年间为填实京师,朝廷从苏浙一带迁来了四万多户,并在南京城里建了几十片官建厢坊。镇淮桥是其中一处,所以建筑看上去造型整齐划一,布局井然,不像老房子那么杂乱无章。

吴不平身为应天府总捕头,理所当然地占了糖坊廊最好的一个地块。吴家门口几步开外就是一口甜水井,庐舍后面还有一条小河沟。此时这间庐舍却门窗紧闭,屋内漆黑如墨,一点烛亮都看不到。

吴定缘觉得奇怪,妹妹吴玉露今早还在家里,虽然她还在贪玩的年纪,可从来不会晚归。眼下暮鼓都敲过了,她怎么还没回来?

吴定缘推开门板。屋子里干净整洁,一看就被用心打扫过。四方木桌上搁着一个绣绷子,蒙着绣了一半的鲤鱼戏莲手帕,一尊敞口精铜小香炉搁在旁边,炉内是冷的,还没被点燃过。他走到屋角一个包角大木箱前,扭开铜锁,里面有几个大银锭与一叠宝钞。

数量不对,今天锦衣卫应该送来一百五十两银子,妹妹就算有事离开,也一定会把它先小心放在这个箱子里,不可能搁到别处。难道有人觊觎这笔巨款,闯入家门?吴定缘心中一缩,可随即发现也不对。若是遭了贼,怎么可能只拿走锦衣卫那一百五十两,却把这几枚银锭和宝钞剩下?

苏荆溪站在他身边,双手紧缚,默然不语。她的眼睛始终停留在吴定缘身上,希望能从蛛丝马迹中得到更多信息。从他刚才推门进来的姿态来看,这间庐舍应该是他的居所,他似乎在找什么人?妻子?姐妹?母亲?

看到吴定缘在屋里有些慌乱地转悠,她忍不住开口道:“你看看那方绣帕,金针还插在荷叶边呢。”吴定缘一脸懵懂:“什么意思?”苏荆溪道:“三年牡丹五年梅,一辈子的荷难为,荷叶是最难绣的花卉之一,非得一气呵成。你看那金针还留在绷子上,可见这个刺绣之人只是随手搁下,没打算离开太久。”

听苏荆溪这么一说,吴定缘脸色更黑了。吴玉露没打算离开太久,结果这时还没回来,那就更不正常了。

他沉着脸把苏荆溪拽进屋里,捆在墙角柱子上,然后径直走到邻家门前。邻居家是个太平府迁来的箍匠,有个喜欢嚼舌头、听墙根的婆娘,邻里动静都瞒不过她。吴定缘敲开门,箍匠和他婆娘以为这个蔑篙子是登门借钱,如临大敌。直到吴定缘问起吴玉露的事,箍匠才松了一口气。

婆娘说早上还见到吴玉露出来喂鸡,两人攀谈几句,各自回了屋。大概巳时辰光,有一个兵马司的吏目来收廊房钞,吴玉露便跟着他离开了。

南京城里的一应官建厢坊,居民须向五城兵马司上缴廊房钞。但收钞的日子,一般都是每个月十六日。再说吴不平是应天府总捕头,这点钞费早在优免之列。吴定缘一听,便心中不妙。

他脑海里闪过南京城里有名的一些喇唬恶少,可他们欺负外乡人还行,谁敢动铁狮子的亲眷?吴定缘从腰里摸出几张宝钞,问婆娘今天可还看到什么?婆娘拿过去数了数,塞进衣襟,满脸堆笑说吴老爹也回来过,下午有两个人抬着一个沉甸甸的银鞘子过来,在门口喊了半天吴玉露的名字,却没人回答,便又抬着回去了。

婆娘说到这里,咂了咂嘴,说那鞘子里怕不是有几十两银子。不防吴定缘却猛然抓住她双肩,面容扭曲得吓人:“你说我爹回来过?”

“对对,大概午后不久吧,不过没呆一阵就走了。”

吴定缘放开那婆娘,心中翻江倒海一般。午后时分,正是宝船爆炸之后最混乱的时候,吴不平身为总捕头,怎么可能有余暇回家!他回来干什么?是不是与妹妹离开有关?

那婆娘还想打听白天东水关的事,吴定缘没理她,带着满腹疑惑径直回了屋子。

苏荆溪老老实实呆在墙角,见他垂头丧气回来,问他可有收获。吴定缘没好气地喝了一声闭嘴,然后从后厨拿起半壶酒,直接往嘴里倒去。苏荆溪道:“冷酒伤脾,你最好加热再喝。”吴定缘瞪了她一眼,骂了声聒噪,咕咚咕咚又是一大口。辛辣的酒液灌入胃袋,非但没能抚平不安,反而激起了一阵烦躁。

父亲下落不明,妹妹不知所踪,在如此混乱的南京局势之下,根本无从下手。眼下还有一个囚犯拖累在家里,必须等于谦上门提人。诸事纷杂,即使用酒精也难以麻醉。吴定缘不由得怨恨起自己来,自从宝船在眼前爆炸之后,一个接一个麻烦盘卷不停,他挣扎得越厉害,被漩涡吞没得越快。

“我知道你现在很焦虑,只是借酒浇愁愁更愁。与其自己喝着闷酒,还不如说给人听听。”苏荆溪的声音再一次在黑暗中响起。光听那从容语气,还以为她是在安抚病患,不是什么阶下囚徒。

吴定缘“嗤”了一声,偏过头去。苏荆溪却不依不饶:“你黄浮于庭阙,赤现于蕃蔽,一看就是酗酒之症。而且下极青焦,眉宇团结,必有郁结之情。”

“什么鸟话,听都听不懂!”

苏荆溪叹了口气:“就是说,你这个面相,一看就是隐藏着很重的心事,又无处排遣,只能常年借酒压制。以你的年纪,居然积出如此之重的郁气,可是不太寻常。”

“不要啰嗦了,我可没诊金给你!”吴定缘不耐烦地打了个酒嗝,懒散地斜靠在门框边上。

“你刚才发现亲人不在,第一个反应便是去后厨找酒喝,可见一遇麻烦事便会酗酒逃避,已成习惯。这桩心事,藏了许多年吧?”苏荆溪饶有兴趣地分析起来。她如此热心,一来是职业使然;二来掌握的情报越多,才越有利于她判断局势,借此脱身。

吴定缘似乎是被这分析戳痛了,他盯着苏荆溪:“医者父母心,可没说医者是爹娘嘴。”苏荆溪见他开了口,心中一喜,只要肯交流,总能问出东西来。

“借酒浇愁愁更愁,你若真正想去除烦恼,不如坦诚一些。坦诚以对,心无负累,感觉会好一点……”

她正要继续引导,不料吴定缘翻出妹妹的一条细纱腰带,毫不客气地塞进苏荆溪的嘴里,然后坐回到门框前,斜靠着继续喝。

过了不知多久,屋外忽然传来数声狗叫,吴定缘起身朝外观望,看到一队铺兵从院落前飞快地跑过去。过不多时,又有两支骑队先后飞驰而过。

这是城里又出事了?吴定缘仔细回想,刚才那几队路过的队伍,看服色分属不同衙门,可见这事小不了。他拿起酒壶,又狠狠灌了一口,借着那一股入口的冲劲提醒自己,千万不要再多管闲事了。宗祠前头长仙草,有事不如没有好。他现在只盼着于谦赶紧把苏荆溪领走,好去出发寻妹妹。

又过了一阵,吴定缘忽然闻到一股腥臭味道,好似是粪水。那味道越来越浓烈,随之而来的还有嘎啦嘎啦的怪声。他定睛朝院前看去,只见一辆骡子牵的大车缓缓开过来。

车后头拉的是一个加盖的宽木槽,状如棺材,但比棺材深且宽,那臭味就是从木盖缝里弥散而出的。这是紫姑车,专在南京街巷收集居民粪水,运出城去卖给乡下人。不过因为味道过于污秽,一般只在入夜之后才行动。

糖坊廊两日前已经收过一次,这么又来了?吴定缘狐疑地望着那车,它走到自家院落前面,居然停住了。一个穿着破烂短袍、头披白巾的粪工下车之后,直接推开院门进来,压低嗓音冲屋子里喊:“吴定缘?”

“小杏仁?”吴定缘一怔,猛然起身。

于谦三两步冲过来,不容他发问,急切道:“快,快帮我把太子抬进屋里。”吴定缘吓了一跳,太子也来了?可是那车旁边没别人了啊。于谦不由分说,拽着吴定缘就朝外走,两人赶到车子旁,于谦跳上车厢,用一根臭气熏天的扒钩挪开木盖。

吴定缘本以为这一天他已看够了奇景,可自己还是低估了现实的荒谬。在难以描摹的肮脏粪槽里,一个人直直躺在一片污秽之中,生死不知。他知道那肯定是太子,因为自己的脑袋又是一阵莫名刺痛。

“快!”于谦催促道。吴定缘耸了耸鼻子,幸亏刚才喝了酒,嗅觉有些迟钝,不至于被熏翻。他伸手抬起太子的脚,于谦抬住头,两人齐心协力把朱瞻基弄出了粪槽,一路运进屋来。吴定缘从四肢关节的反应判断,太子应该还活着,可不知为何一言不发,任凭他们俩折腾。

正在屋里的苏荆溪发觉有动静,抬眼来看,脸色遽然一变,赶紧又扭过头去。她无畏生死,不惧威权,可唯独忍受不了和一个浑身涂屎的家伙同居一檐之下。

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吴定缘气喘吁吁地问道。于谦急吼吼地打断他:“先别说这个!这附近可有相熟的郎中没有?”

太子中箭之后,独自在秦淮河冷水里游了数百步,又在满是粪水的紫姑车里呆了许久。如今肩口里还有一截箭杆和箭头,若不赶紧处理,只怕不用朱卜花搜捕,他自己就龙驭九天了。

吴定缘摇摇头:“相熟的有,可靠的没有。”人心隔肚皮,谁知道医师前脚来这里,后脚会去哪个衙门出首。

“那你会不会处理箭伤?”于谦又问。吴定缘双手一摊:“我就是个不入流的捕快,又不是军阵中人。”于谦眉头一立,捋起袖子:“你家做捕快的,家里至少有剪子、棉布和刀伤药吧?我来!”吴定缘瞥了他一眼:“有是有,可……你?”

“儒者不为名相,即为名医。万物道理相近,总是差不多的。”于谦跃跃欲试,吴定缘总觉得这话不靠谱,可又不想管这通闲事。他正要说你们随便,这时从屋子一角传来剧烈的咳嗽声。

于谦和吴定缘一起抬眼看去,发现苏荆溪蜷缩在那,面露痛苦,脸颊浮现出淡淡的绯红色。她口中塞着腰带不能呼吸,又不肯闻屋子里的屎臭味,只能把自己憋到难抑。

两人对视一眼,同时恍然。对呀,怎么竟把她给忘了?苏荆溪能在普济馆里混到升榜,医术自然是没得说,何况她还是个阶下囚,不虞逃走举报,倒是个上好的人选。

于谦把吴定缘扯到一旁,悄声问道:“你审出来没有?这女人和朱卜花是一伙的么?”吴定缘掏出那叠供纸,简明扼要地把供词转述一遍:“她想要毒杀朱卜花,应该不是一伙的。至少我听不出什么破绽。”

“不是一伙就行!”

眼下就算她是清白无辜的,也不能放走了。于谦走到苏荆溪面前,取出她口中腰带,半是恳切半是威胁道:“若你能尽心施救躺在那边的贵人,从前之事,本官可以做主一笔勾销。”苏荆溪强抑着呼吸:“不就是太子么?何必装腔作势,我是被堵住了嘴,可不是耳朵。”于谦一噎,面色顿时有些尴尬。

吴定缘嘿然一笑,这女人讲话喜欢反客为主,也该小杏仁吃一回苦头了。

苏荆溪被于谦松了绑,她顾不得揉一下酸疼的手腕,先掩住口鼻,蛾眉紧蹙:“这一身粪水怎么治?你们两个好歹先去把太子清洗一下。”吴定缘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,有心说这关我屁事,再一想,毕竟这里是自己家,只要忍气吞声,和于谦一并忙活起来。

他们俩一个把太子衣衫剥掉扔开,一个打来井水擦身子,前后忙得不亦乐乎。偏偏苏荆溪的要求还多,一会儿要于谦把干净棉布烫过几遍,一会儿又要吴定缘把那小铜香炉点起来,冲淡一下臭味。那指挥若定的仪态,根本不像囚徒,反衬得另外两位像是两个粗手笨脚的药童。

两人折腾了好久,才算是把太子清洗干净。苏荆溪闻闻味道,让于谦把香炉再挪得近些,这才走到太子床榻旁边。

她先端详面容片刻,然后伸出两根葱白长指往脉上一搭。一瞬间,苏荆溪的气质幡然一变,凝练精实,心外无物,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与病患而已。

于谦见她手段专业,总算放下心来,退到一旁去。吴定缘从后厨翻出两枚端午节自家包的粽子,和于谦一人一块。他们今天还没顾上吃东西,如今也饿得紧了。

狼吞虎咽吃完之后,吴定缘问道: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

于谦把头上的白肚巾摘下来,擦了擦额头的汗水,开始讲起太子的遭遇来。他不擅长扯谎剪裁,索性连天子不豫、藩王叛乱这等机密也一并说出来,听着吴定缘瞠目惊舌,冷汗涔涔。他纵然有心理准备,也没猜到这后头一层层的心机。

“……如今勇士营在城中大索,盘查甚紧。我实在没办法,正好在义舍外撞见一个粪工,便用那匹健马换了他的紫姑车与号服,把太子装在粪槽里运到大纱帽巷。看到你留的字条,我又赶着车一路找过来了。所幸沿途的几次盘查嫌臭,草草检查一番便放过了。”

吴定缘听到这里,同情地瞥了他一眼。这个“小杏仁”连别人摸一下进贤冠都会发怒,让他干这种事真是太勉为其难了。但更惨的是那位锦衣玉食的太子爷,于谦居然把他扔在臭气熏天的粪槽咣当了一路,简直比寻常乞儿还惨。

不过奇怪的是,太子明明还活着,从下粪车到进屋却一声没吭,难道这人真是孙膑再世、勾践复生,能忍常人所不能忍?吴定缘想到这里,朝床榻那边看去。只见苏荆溪把太子推直起身子,正在设法锯箭。太子任由她摆布,脖颈软软垂下去,眼皮还在动,可脸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死灰。

也不知为什么,吴定缘一见他面孔,头皮又一次刺痛,赶紧把视线移开。于谦走到窗边,从柳叶格朝窗外看去,忧心忡忡道:“等殿下伤势处置好了,咱们得赶紧护送他离开金陵,赶回京城!”

“别咱们咱们的……”吴定缘不耐烦地挡住他的大嗓门:“你搅的是平地三尺浪,我垫的是河边九丈坑,不是一回事。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,别再攀扯上我就行。”

于谦眼睛一瞪:“覆巢之下,岂有完卵。现在举城皆敌,你还想置身事外?”吴定缘笑了起来:“你这读书人,怎么也满口卵子卵子的?”

“是完卵!这是东汉孔融……”

“行啦行啦。”吴定缘一脸无奈,“我给你算算啊。你给了三百两银子,我给你把苏荆溪找出来了;你又押了一枚犀角把件,我帮你把供状问明白了。太子在我的屋子里疗伤,算我自己招惹来的,不收钞银,权当送你的添头。咱们现在两清付讫,再无瓜葛。”

这一笔账算得于谦脸色涨红,连连骂道:“市侩!市侩之至!”

吴定缘双手抱臂,冷笑道:“先别急着说我,你先看看你家太子爷那颜色,他自己有没有这个心气儿?”太子那种眼神他在牢狱里见得多了,对生机毫无可恋,只待一死。这种枯槁状态,别说北上京城,能不能自己下榻都不好说。

“不行也得行!”

于谦的嗓音陡然提高了半度,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,“天子不豫,慈闱有难,乱臣贼子觊觎大宝,这一切,只有殿下能拨乱反正!”他说完把头转向太子,希望能得到应和。可惜太子完全没有反应,木偶一般地任凭苏荆溪折腾。

于谦无奈地转回头来,色厉内荏地继续辩解道:“有志者,事竟成!若事事顾虑,遇难即退,昭烈帝如何三分天下?齐桓公如何会盟诸侯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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